小斯四叠半

水泥浇筑的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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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蒙】皮格马利翁

写在最前:游戏一周目还没打完,难免有些bug,提前感谢指出。

预警:有特别特别特别多魔改,包括非常有个人特质的褪色者,请注意避雷!

又及:本篇实际上只是个大纲,因为我最近比较忙没空扩写,很多地方比较粗糙。写到后半段破防了所以有些垮掉,最后几段可以当成作者本人的FT大量的个人解读。如果都可以接受的话请:



我需要建造一座雕像。


新任艾尔登之王上任不过数日便下布了她的第一道旨意:她要为曾经王城的城主、不见形影的赐福王蒙葛特建立一座雕像,来纪念他数百年来的功绩。这一旨意不仅向所有人确定了蒙葛特的死,也明示着她对不见「形影的王」面容的确知。


要塑造怎样的形象令我犯了难。这位王留下的确切踪迹实在太少,我不得不踏上游历整片交界地的旅途,来刺激我的灵感。他似乎凭空出现,与任何人都无关联,除了与他一起出现的玛尔基特:赐福王声称自己落难时被这个恶兆所救,自己凭此从他身上看出卓绝的能力,便顶住重压,将黑夜骑兵赐予他,并指派他为自己的利刃。玛尔基特不负祂的——也只有祂的——期望,在接下来的碎片战争中杀得所有敌人血流成河,就连半神们言及他的名字,都会感到惊惧,然而,他在战后立刻被赐福王放逐到世界尽头的史东薇尔城。玛尔基特毫无异议地守在门外,在那里,他处决一切胆敢闯入的褪色者,直到自己被新任艾尔登之王所杀。


恶兆妖鬼与黑夜骑兵,将是我作品的起点。


黑夜骑兵虽曾被新王讨伐,却并不会就此消失,这与王这样的褪色者所拥有的复活恩赐不同,而是一种翻新,就像一块石头雕废后换上另一块。他们的踪迹遍及交界地,我深知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旅途,权当旧地重游。我先往东方出发,在白茫茫的雪原,黑夜骑兵的形迹将更便于我寻找。


 


褪色者目睹维克在面前化为灰烬。背负癫火的人,最终也呈现出被火烧尽般的表相。那会是怎样的痛苦?褪色者坐在地上喘息,感到一阵后怕。癫火是绝对不能接触的,无论是梅琳娜还是玛尔基特都这么说——在她与玛尔基特逐渐休战后,她第一次见到他比尚为死敌时更为超常的冷峻。


我年幼时曾在这里看守癫火封印。他说这话时虽面无表情,可褪色者早已熟稔他紧张时眼角微微的抽动。他的声音中仿佛压抑着被火烤干的恐惧,可依旧没失去令人惊异的风度。在那些伴火身侧的日夜,我经常听到燃烧的诱惑——是的,我的确要比你们更了解火焰,正因此,我从不使用它。癫火许诺一个美好世界,但整个世界首先需要为此陷入毁灭;混沌必将来临,新生遥不可及。燃烧的过程痛苦久长,一个烧尽的世界想要重新诞生需要多久,又怎能保证新生命就一定比现在幸福?


他的最后一句叹息与梅琳娜的劝阻只有遣词的少许差别,却晦涩很多:不真正了解痛苦的王,怎么会算王呢?




褪色者在一切结束后再想起来他的话,忍不住猜测:看守癫火究竟是他自封的使命,还是他母亲暗中赐给他的任务?褪色者只希望是后者,即使没有任何事可以因此得到改变,但这也会让褪色者替他感到些许慰藉。


 


我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湖之利耶尼亚。在魔法师们的圣地,有着我所不了解的博大书库。在其中,我得以沿着历史向前追溯,找到未能被隐没的漏洞——这位突然出现的王城城主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身份的记载,仅有身负大卢恩的碎片这一点能够证明他神族的亲缘,只是,有关他的外貌,还是有着只言片语得以残存:传言起初他还并不是一位完全不见踪影的王,而是蒙眼的君王。顺着这条线索,我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终于找到唯一一幅画像,而我看见——金色的长发在交界地虽并不少见,但其独特的弧度与光泽都能立时让人联想到葛德文与玛丽卡;从整体上看,他的面容轮廓又无可避免地指向葛孚雷。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要隐藏这张脸。永恒女王玛丽卡与他的初任王夫葛孚雷在名义上只有葛德文一个孩子,可我从其他的书中得知,交界地有一段时期曾谣言四起,说在无上高贵的血脉之中,竟产出两个卑劣的恶兆。流言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可与直系血源如此相似的蒙葛特突然出现、又带着恶兆玛尔基特,想必会让本就糟糕的局势更加混乱吧——那些其他的画像,大概也是出自同样的谨慎被清除了。


而至于曾见过蒙葛特面孔的人——我蓦地想到了黑夜骑兵。


这是一种很有希望的猜想。


我凭借满心渴望的激动强迫自己睡下,又无数次辗转醒来并为天光所恼,直至最后一次,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一位黑夜骑兵,他仿佛听到我的呼唤一般,正在门口驻足。我欣赏起黑夜马身上那粗粝的布料,它给我一种化石般的错觉。最后,我将手放在上面,感受那些纹理,还有那些我心中雕像应有的流动感。


我的抚摸融入了彻底的寂静。我后知后觉,黑夜骑兵并不会说话。


 


褪色者终于踏上前往湖之利耶尼亚道路的当晚,她在林中听到了低沉的喘息。一段距离后她翻身下马,朝着声音的方向呼喊:我不知你为什么还没袭击我,玛尔基特。


恶兆妖鬼并未现身:不是现在。


终于发现你做不到了?褪色者大声回击,可恶兆的回声已经消失了。


后来,很偶尔地,褪色者会在身边听到他的呼吸;更少的时候,他会应她的呼唤现身。似乎已经意识到没有意义,他不再试图杀掉褪色者,两人甚至还能聊上几句。恶兆妖鬼毫不避讳他一直在观察褪色者的事实,同时冷淡地评价:在他熟知的所有褪色者中,她是最不适合成王的那个人。褪色者则针锋相对地回答:我没有别的路可走。我醒来就对一切毫无所知,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身处的现在。我只能走这条路。


恶兆的声音变得更冷,带着文雅的嘲讽:正因此,你才是那些蒙昧的伙伴里最可悲的那一个。


褪色者在白金村手刃恶兆猎人的当晚,她预感到恶兆一定会出现。我不得不说你隐匿身形的技巧半分都比不上你手下的黑夜骑兵,她开口,同时发现他的脊背比平日更加佝偻,脚步也压得更轻。那样的姿态显而易见地兼具着愤怒与痛苦,即使如此,褪色者还是更加用一种挑衅的语调继续说道:为什么坚持如此卑劣的黄金律法,看看这些白金之子,看看你自己——难道你不是它的受害者?


玛尔基特在那一瞬间挺直了脊梁,他眼中流露出的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被冒犯的骄傲:你没资格说这些,卑劣的褪色者。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他的面容一般,冷寂,平板,仿佛毫无感情又充满了污秽的英俊;褪色者,我比你更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拥有永恒却毫无自知之明的人。你自己又放弃了什么!


谈话再一次无疾而终。


 


令艾尔登之王最为印象深刻的起始记忆,便是我如今来到的盖利德。猩红腐败甜腻的臭气翻腾在沼泽内,也飘散在空气里。没有了隐隐回荡的拉塔恩的哀嚎声,我却只感到更加凄凉。世界上最强的半神拉塔恩,在交界地也抵不过随波逐流的命运,先是在乱战中竟被一个恶兆制服,又被迫仓促地在这里开战,腐败变成了他的后半生,逐渐向上侵蚀,令他的前半生也显得愈发可耻。他就像这片土地的象征,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拯救,人们能做的一切只剩下围住他,困住他,给他带来符合他身份的体面终结。在最后一场祭典,新王终于让光辉重新闪耀在两个人头上,然而流星雨辉煌的坠落带来的只是瞬间夺目的光芒,如今这里四处依旧泛着猩红色的反光。火墙和尸体一并燃烧,啃食尸体的拉塔恩已经不用再流浪,可他的士兵们却还要继续与永恒的乡愁相斗争。


看着士兵们驾驭的火焰,我忍不住想到我的来处与归处,已是灰城的罗德尔。我在王城只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曾有幸目睹过这座城市仍未燃尽时的模样。黄金树脚下的王城被无尽的金色天空笼罩,然而那样的金色也只能让我联想起铁腥味,它闻起来与甜腻的腐败如出一辙;行路上只剩下卫兵与刺客,还有枝节上黄金树的神使与护卫,每家每户的门都紧紧锁住,事实上我很怀疑里面是否还有活人。整个交界地最繁荣的王城,也只是把战场的遗迹不加任何修饰地放在那里,显得比别处更为萧条。直到某天,熊熊大火点燃了黄金树,厚厚的灰烬铺满王城,建筑、遗迹、士兵与人民纷纷被掩埋,而法环的修复与王城城主的死,便是在那样的一刻传遍了大地。


萧条总比死寂好些,游荡在灰城中时我无数次这么想,并意识到赐福王看似毫无意义的行为真正代表着什么。他选择守护这个世界,便同时选择了为其殉葬。


而我能做的只是把那样的姿态做成雕像。


 


褪色者与恶兆妖鬼的初遇在宁姆格福的史东薇尔城。那段日子对她而言可称荒唐:身为褪色者,复苏时她失去了全部记忆,但回忆时被厚雾封锁般的痛苦让她不再刻意追寻过往;她对自己将要踏上什么样的路同样一无所知。面前的世界糟糕到让她倍感绝望,只有死诞者的存在让她感到羡慕:再也无需思考,仅凭本能行动。


然而褪色者很快意识到自己在魔法上的造诣。最终,她不仅杀死了恶兆妖鬼,还成为了数百年来第一个弑神的人。然而,自从她在城底发现了死亡的部分秘密,便如饥似渴地投入进去,全然不顾赐福与体内大卢恩的指引。


恶兆妖鬼在一个月后突然再次出现。那时褪色者正埋头研究死王子的脓疮,刚一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没待回头、她就感到硬物贯穿脊椎。还没来得及疼痛她已死去,但发狂的剧痛很快追上了复活的她,令她无法动弹。她看见:本应死去的恶兆正俯视她,做着分离大卢恩的努力。褪色者嘲讽地看着他无谓的举动,直到他和来时一样突然地消散。


然后,与恶兆妖鬼之间的搏杀便和研究死诞者一起成为了褪色者的日常。褪色者意识到,先前她杀死的恶兆只是他最弱小的一个幻影之一,是他力量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无数次在赐福旁复活之后,她也实在想不通玛尔基特这样所做为何:他始终尝试着,却从来无法得到已经融入她身体的大卢恩,正如同他永远无法杀死她那样。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呢。


渐渐地,她又变得能与他有来有往,而她对这一切也终于感到了厌倦。对死诞者的研究已经因为缺乏进一步的资料而停滞不前,恶兆锲而不舍的追杀更是让她无法得到休息。她准备动身启程了。


 


史东薇尔城的新任城主热情地接待了我,但我没有时间回应她的好意。我全身心都被我的任务填满了。我向她询问一座雕像的行踪,自从我在利耶尼亚得知它的存在、便一直在追索,如今在世界的尽头我已精疲力竭,却越发感到接近目标的焦热的亢奋。恶兆妖鬼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没有原因,尽管我很清楚,他的目的十有八九并不是我所渴盼的那一个,但我还是想要这么想。


然而,涅斐丽茫然的神色迫使我不得不心灰意冷下来。她试图宽慰我,说自己刚上任不久,对城堡还有许许多多的不了解,又诚恳地邀请我留住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我可自行寻找我想要找到的事物;不得不说她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打动了我,可我没想到直到最后,我没能发现雕像,却找到了另一样东西:他最初的秘密。


那是被他抛到这世界的尽头也仍未能销毁的历史,是某个贵族偷偷记叙下的、比起蒙眼君主还要更为久远的过去,是蒙葛特最初出现的那天。贵族说那时他们还未承认他的身份,但在他威严的眼神下,他们最终退缩了。不仅是他的眼神让自己感到恐惧,贵族接着写道,他的一只眼睛闪耀夺目,另一只却黯淡无光,这样的反差让自己本能地恶心——而蒙葛特瞎掉的眼睛,也是与玛尔基特相同的右眼……


 


所以这就是死诞者的真相,褪色者端详着面前的不可名状之物,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看他。所以他们并不是仅凭本能存在的自由生物,反而更为悲惨:他们的灵魂被深深困在躯体里,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如何无意识地游荡——这与被火山官邸的那些铁处女们抓住有什么区别?她低下脑袋,转而看向菲雅身上悬浮的卢恩,一瞬间,她还是为它的美所着迷,但下一刻她立刻握紧拳头。她为此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却只得到一个与自己最初的期愿完全相悖的存在,她感到阵阵狂怒。


褪色者还是带着它返回地面,见到玛尔基特就将其一股脑地丢给他:你早就知道它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对吧?


我很惊讶你居然不知道。玛尔基特回答,你们费尽心思修复这卢恩,不正是为了创造一个死诞者能够被认可的世界?


但我没想到死诞者会是这样的存在!褪色者大叫起来。他们这样只是囚徒,是最可怜、最被残忍对待的囚徒,因为他们被囚禁在“自己”里面。明明就是自己,却永远不会是真正的自己,这让我恶心——


褪色者突然沉默了。在那一瞬间,她看到玛尔基特脸上仿佛被打了一拳的表情,他的神情几经变换,从愤怒、厌恶、失望到怜悯,并最终落回平静。所以你还是这样,他叹息着说,声音里有着蔑视,却没有很多。你果然不适合成王。他惋惜地说完,再一次在她面前化作光点消散。


这是褪色者与玛尔基特最后一次见面。


 


我向城主告别,虽然遗憾,但我必须开始完成我的作品。我来得有多慢,回去得就有多快,我越来越归心似箭,因为我意识到我可怕的遗漏:王城的下水道。我只顾追随黑夜骑兵的脚步,却完全遗忘了玛尔基特的存在。


我无比庆幸下水道没有被灰烬掩埋。新王上任第一天便放出了下水道所有的恶兆,虽是放出,却也没给他们完全的自由,或许那样做的话,只需几日,就会在世界各地找到恶兆们的尸体;不过这的确让我此刻行事更为方便了。


左拐右拐,我来到我的目的地:癫火封印。门上覆盖着新王金色的祷告,看上去竭尽全力,坚固无比——我的目的自然不是破坏它。


在这里,我找到一具雕像。雕像本身很不起眼,被树根紧紧缠绕,头颅掉在一旁。我捡起那颗头颅,拆下上面的带刺藤蔓,毫无意外地发现了从石缝露出的亮光。


我敲碎它,一条拟态面纱露了出来。


 


艾尔登之王下的最后一条命令,便是严禁所有人进入自己的房间,那也是曾经赐福王的房间。没有人知道王在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因为除了王自己,没有人能解开王的封印,而王紧接着便不知所踪。


由于那道封印从未消失,人们猜王可能是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但无论怎么敲门,都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我闻言看向大树守卫,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


是的。他回答。


谢谢你的汇报,下去吧。


我站起身,拿起拟态面纱,一个人走在宽敞萧瑟的路上。我的终点正在对面等我。曾经隔开不见形影的王与其他所有人的房间,如今将只为我们开放。


我解开封印,看向里面站着我最后一个取材的物件:他的幻影。


 


我曾两度决定出游,只因为第一次我刚出城,便在王城战场遗迹收获到此行最大的战利品:恶兆妖鬼的幻影。我眼看他马上就要消失,立刻竭尽全力维持住他的身形,并趁着夜色偷偷把他带入属于他与我的房间。我不担心他在我远行时消失,我虽对政事一窍不通,却唯独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负,而直到如今,我面前的他也确实与我离开前的他毫无区别。原主已死,面前的他只是一具温热的肉偶,但我需要的也的确只是一具用来取材的偶像。


当我得知拟态面纱的存在时,我便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它。幻影的本质是他的分身,因此按理来说,拟态面纱也会对幻影适用;我必须同时目睹恶兆妖鬼和赐福王,才能够为蒙葛特塑像。我不允许半点虚弱的揣测与怀疑玷污他,只因我要建立的雕像应当如蒙葛特本人一样真实而永恒,又会像石头一样坚硬与粗糙。我彻底的反面。


但即使是我,也有着我的坚持。我拿出当初宁可每日被他反复杀死也要继续研究的劲头来寻找面纱。它一定存在于这世界的某处。他怎么可能舍得完全毁了它,它毕竟是他唯一能够不带任何自厌地追忆他父兄的物件。问题只剩下在哪里。


回到史东薇尔时,我百感交集。我的确曾以为这里会是我的终点,可最后却证明,它不过只是一个令人怀念的路标。我早已知晓,这才是他于此停留的原因:“黄金”葛瑞克的统治,与“黄金”葛德文死去的脸。


我本以为从这个充斥追忆的地方踏上归途不会有那么容易,但死诞者的知识早已在我面前揭开全貌——我很感激,即使到了那种境地,蒙葛特依旧没有斥责我的傲慢——我再也无法做到像一切最开始的时候那样沉浸在这里,沉浸在自我的世界,即使那个会怪罪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弃置恶兆的地底,同时也是蒙葛特的摇篮。我根本没想过会重游此处,但真的想到时又觉得分外合理。决定再次来到这里是灵光一闪,但紧接着就变成阵阵感召。癫火封印的周围,想必会是曾经的他所处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想要驾驭癫火,不合常理地需要极高的信仰,而始终看守癫火并受到燃烧诱惑的蒙葛特,想必信仰更为强大。


他的信仰。


选择保持迟钝的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么多,他只是无意识地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正是这样的举止体现出了他真正的崇高。我曾恶意地揣测他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时候。这个前半生都困在每日与老鼠搏斗的窘境里的恶兆,究竟要怎么凝聚人心、迫使人们承认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半神,又如何消除那些针对他与恶兆妖鬼身份的怀疑与恶意?但他当然可以让恐怖无言的黑夜骑兵臣服于他,当然可以将旧时代的废墟扛在肩上长达数百年。他当然可以打动我。尽管我当然不会有相应的能力,所以他才要与我决一死战。


直到此刻,我才察觉到他给予我的真正的力量。


塞尔维斯非嫉妒死我不可,我试图说些垃圾话来缓解紧张,同时轻轻把拟态面纱为他戴上去,凝视恶兆妖鬼在我面前一点点变成赐福王的全过程。可能面纱的存在与未被使用的时间都太过久远,而幻影本身又那么无力,他变形的时间格外漫长。我看着灰暗的金色一点点烧去他的恶兆之相,只觉得他像是我面前一抹庞大的余灰。


我摘下赐福王的眼罩,他任我动作。他的两只眼睛都徒劳地睁着,果然只有右眼黯淡无光。他面对着我,我眼看他左眼中的光芒也逐渐熄灭。当然应该如此,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我却还是一阵感动。我和他终于都睁开眼睛直面对方了。


 


艾尔登之王回来后下达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指令,便是在下一个月里她依旧有要事而不能现身。我简直不敢直视黑夜骑兵们,只能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让他们把消息传遍交界地。


雕刻的器具正握在我手里。我知道我最终敲定的形象,将会决定他能够以怎样的姿态归来,只要我诚心诚意地祈求,无上意志必将归还新王所需要的神人,派他成为我的臂膀,我的支柱,我旅途的引领者。他永远不会畏惧承担责任,也绝不会拒绝自己的使命。


一个月后,我大功告成。


在我手下出现的是一个崭新的人类形象。他还是那么像他的父母与长兄,只是身形大小都更为接近他永远长不大的弟弟米凯拉。这是我为他假想的幼儿形象,一个真正纯洁的形象。无论是恶兆妖鬼还是赐福王,都将不再归来。


他已被我杀死,而他活着时已形如死诞。对他而言,任何崭新的世界都不及死的世界,我对他的所有感情也只是为他建一座雕像。只有我能从这雕像上看出我精心叠加的痕迹,也因此只有我能够用我的目光穿透这些叠加,看到我在所有的旅途中真正窥探到、而又想要目视的东西。我看到了一切。


有朝一日,我会见到这个孩子踏入我的王城,而我会找到他,带他站在雕像面前;这个新生的纯粹的孩子将会受宠若惊地问我,为什么艾尔登之王要在王城中心建一个小孩的雕像、而这个小孩又这么像自己。而我只会在心里回答:因为你一直就是他,他一直就是你。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渴望一个奇迹。我拉住幻影的手,牵他来到雕像的面前,心底默念: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力量,我的智慧,我的技艺,统统化作信仰。我渴望的并非死而复生这样卓绝的伟业,而只是亡灵对我一霎的回头。我祈求你让你的目光再在我身上停留,哪怕只有一刻。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对此早有准备,倒不如说我根本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是我自己杀死了他,并拒绝了他第二次。所有的事都已尘埃落定,重大的选择也都已做出。可当我真正看到他毫无反应的脸,却还是感到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澄澈却又冰冷的无。


我解除了对幻影的维持,停止继续亵渎他的形象,紧接着脚下一软。多日来不眠不休的苦行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突然的轻松让我眼前发黑。有什么东西在“无”中升了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到一片黄金树叶落在了雕像头上。


我呆坐着,感受着太阳渐渐升起,从地面一直烤上我的脊梁。它再也不会承载那样的剧痛,留下的只会有暖意。我看见:太阳在我面前照出长长的影子,黑影之下是被灰烬掩埋的王城。


 


  


  


  


  


蒙葛特,或许直到如今,我依然不是你眼中一个合格的王。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已经想试着努力去做了。我知道这可能只是很微小的一步,但我已经打算主动迈出这一步。这一步是你指引给我的,但却是我自己将要开创的路。你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比以前都好了。


这世界这么破败萧条,到处充满绝望,只是我已经不再为此试图沉浸在死与新生的奥秘里了。你曾说我拥有永生,可我也因此从未真正活着。从现在起,我要开始生活了。


我可能没有能力一下子恢复整个世界,但我至少会让你的城市先从灰沙里回来。先立下这个小小的目标,然后再是无尽的雪原,满沼泽的猩红腐败,永远毁灭的地下城与逐渐崩坏的天空城。我会再次去到你与你的黑夜骑兵都不曾去到的地方,记录下它们,并尝试去改变。


当我又撑不住的时候,你就再来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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